经典重读｜DAOs、DACs、DAs 及其他：不完全术语指南

如果有人要研究 DAO 的历史，必须读读 Vitalik 于 2014 年 5 月 6 日发表的这篇文章。他对以去中心化（dentralized）开头的区块链流行语进行了细致辨析，是 DAO 层面实践的理论前身。

译者的话

感觉这是一篇广为流传的文章，在追溯 DAO 的历史（尽管短暂）时大概避不开它，但我并没有找到一篇完整的中文译文。那正好我们做吧。

在文中，Vitalik Buterin 对以去中心化（dentralized）开头的区块链流行语进行了细致辨析。我注意到的是他所用的视角：金融和博弈论（我不知道这两个词语是否能够并排使用），如这句话「人类组织可以被定义为是两个部分的组合：一组财产和一群人之间的协议」。而他现在不再怎么做出这类简化的概括，像他在《我的童年走向终结》中所说的：「我仍然使用数学来分析社会机制，尽管目标更多时候是提出粗略的第一次猜测，即什么可能有效并减轻最坏情况的行为（在现实世界中，这通常由机器人而不是人类完成），而不是解释平均情况的行为。」

正文

前言

在数字共识领域（这是我正在测试的加密货币 2.0 的新术语），去中心化自治（译者注：autonomous 和 automation 在本文中被交叉译为「自治」或「自动」，均指机器自动执行，不需人的参与。中文中大家习惯用「自治」，但带有另一种含义）实体的概念是最受欢迎的话题之一。

现在，许多团体正快速进入这个领域，包括 Bitshares（也被称为 Invictus Innovations）发展的「去中心化自治公司（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companies）」、BitAngels 的 David Johnston 提出的「去中心化应用（decentralized applications）」、我们自己版本的「去中心化自治公司（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corporations）」（译者注：company 和 corporation 在文中被交叉使用，但语境含义并无明确区别，因此均译为「公司」）——后来演变为更一般化、不一定与金融相关的「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s，DAOs）」。

总体来说，「DAO 主义」正在变成一种准网络宗教。然而，潜伏在这个领域之下，有一个问题非常明显——没有人知道这些术语的含义。去中心化组织到底是什么？组织和应用之间的区别是什么？而且，事物因何而是自治（autonomous）的？许多人对缺乏一致的术语感到沮丧。

正如 Bitshares 的 Daniel Larimer 所指出的，「每个人都觉得『去中心化自治公司』只是一种让中心化的公司上市的方式。」

本文的目的是深入探讨其中某些概念，看看我们是否能够至少开始对这一切的含义产生连贯的理解。

智能合约

智能合约是去中心的自动化（decentralized automation）最简单的形式，它最精简的定义如下：智能合约是涉及数字资产和两个或多个参与方的机制；在其中，一些或全部的参与方投入资产，而按照一个基于某些数据（在合约启动时还不知道）的公式，资产被自动重新分配给参与方。

一个例子是劳动协议：A 想支付 500 元给 B 建一个网站。合约将按以下方式工作：A 将 500 元放入合约中，并锁定资金。当 B 完成网站时，可以向合约发送一条消息，请求解锁资金。如果 A 同意，资金就被放出。如果 B 决定不完成这个网站，可以发送一条消息以放弃资金。如果 B 声称已完成网站，但 A 不同意，那么在 7 天的等待期过后，由法官 J 对此进行裁定。

智能合约的关键属性很简单：只有固定数量的参与方。不一定在开始时就知道全部参与方；一个销售订单—— A 愿意出售 50 个单位 A 资产给任何能提供 10 个单位 B 资产的人——也是一个智能合约。

智能合约可以一直运行下去；对冲合约和托管合约是很好的例子。然而，永远运行的智能合约仍该有固定的参与方数量（例如，整个去中心化交易所不是智能合约）；不打算一直存在的合约一定是智能合约，因为存在有限时间必然意味着涉及的参与方数量有限。

请注意，这里有一个灰色地带：一侧的参与方数量有限，但另一侧的参与方数量无限的合约。

例如，如果我想对我的数字资产进行对冲，我可能想创建一个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的合约。

因此，在合约另一侧，以 2 倍杠杆率投机该资产的参与方的数量是无限的，但我这一侧不是。我提议此处这样区分：如果参与方数量有限的一侧意在于接收特定的服务（即消费者），那么它就是智能合约；但是，如果参与方数量有限的一侧只是为了获得利润（即生产者），那么它就不是智能合约。

自治智能体（Autonomous Agents）

自治智能体位于自动化光谱的另一端；在自治智能体中，不需要任何特定的人类参与；也就是说，虽然需要一定程度的人力工作来建造智能体运行的硬件，但不需要人知晓它的存在。计算机病毒是如今已有的自治智能体的例子；病毒通过在机器之间复制自身而生存，而不需要人类的特意行动，它们几乎就像生物体一样存在。一个更温良的实体是去中心化的、自我复制的云计算服务；这样的系统将在一个虚拟专用服务器上运行自动化业务，然后一旦利润增加，它将租用其他服务器并在其上安装自己的软件，将它们添加到网络中。

完全的自治智能体或完全的人工智能是科幻小说的梦想；这样的实体将能够适应任意的环境变化，并在理论上能够扩展到制造使自身可持续所需的硬件。在完全的自治智能体与像计算机病毒这样的单一用途智能体之间，有着大量的可能性，可以交替使用智能或者多功能描述它们。例如，在其最简单的形式中，自我复制的云服务只能租用来自特定提供商（例如 Amazon，Microtronix 和 Namecheap）的服务器。然而，更复杂的版本应该能够弄清楚如何通过网站的链接而从任何提供商那里租用服务器，以及使用任何的搜索引擎查找新网站（当然，如果 Google 没落，还会有新的搜索引擎）。下一个层次涉及自己升级软件，也许是使用进化算法；或者能够适应新的服务器租赁范例（例如，为普通用户提供安装其软件并通过他们的电脑桌面赚取资金的机会），倒数第二个层次包括能够发现和进入新的行业（当然，最后的步骤是，成为完全的通用人工智能）。

创建自治智能体是最困难的事情之一。因为要想取得成功，它们需要能够在复杂、快速变化甚至是敌对的环境中做出决策。例如，如果网络主机提供商抛弃道德，他们可能会定位到提供特定服务的所有实现，然后用替换为以某种方式进行欺诈的节点。自治智能体必须能够检测到这种作弊行为，并将作弊节点从系统中删除，或至少中和它们。

去中心化应用

去中心化应用类似于智能合约，但有两个关键区别。

首先，去中心化应用的市场各方参与者数量都是无限的。

其次，去中心化应用不一定是金融性的。由于这第二个要求，去中心化应用实际上是最容易编写的东西（至少在通用的数字共识平台出现之前）。例如，BitTorrent, Popcorn Time, BitMessage, Tor 和 Maidsafe（Maidsafe 本身也是其他去中心化应用的平台）都可以算作去中心化应用。

一般来说，去中心化应用程序可以分为两类，这两类之间可能存在相当大的灰色地带。

第一类是完全匿名的去中心化应用。在这种情况下，节点的身份并不重要；每个参与者基本上都是匿名的，系统是由一系列瞬时原子交互构成的。BitTorrent 和 BitMessage 就是这样的例子。

第二类是基于声誉的去中心化应用。在这种情况下，系统（或至少是系统中的节点）跟踪节点；通过一个纯粹为了确保信任而维护的机制，节点在应用中维护状态（status），状态不应是可转让的或具有实际货币价值（Maidsafe 是其中一个例子）。当然，不可能有纯粹的某种类别——即使像 BitTorrent 这样的完全匿名的系统也需要节点去维护其他节点的、类似于声誉的统计数据，以用于反对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DDoS）；但是，这些统计数据单纯在后台起作用，并且范围非常有限。

去中心化应用和「其他应用」之间存在一个有趣灰色区域——像比特币和域名币（Namecoin）这样的应用。它们与传统应用不同，因为它们创建了生态系统，在其中存在虚拟财产的概念。而这一概念在系统的背景中是有价值的。比特币的情况下是比特币，域名币的情况下则是域名币和域名。正如我们将在下面看到的，我的去中心化自治组织分类也涉及到这一类概念，但我并不完全清楚它们的位置。

去中心化组织

一般而言，人类组织可以被定义为是两个部分的组合：一组财产和一群人之间的协议，在其中人们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被分成某些类别，这些类别具有不同的进入或离开组织、以及彼此交流（包括对在什么情况下个人可以使用财产某些部分的规则）的条件。例如，请考虑经营连锁店的简单公司。公司有三个成员类别：投资者、员工和客户。投资者的成员资格规则是固定大小（或可选的、可调整的分布式大小）的一部分虚拟财产；你购买一些虚拟财产进入，然后成为投资者，直到你出售股份。员工需要被投资者或由投资者指定授权的员工（或由投资者授权的员工授权的员工，如此递归）雇佣才能参与，并且也可以被同样的方式解雇，客户是一个开放的成员系统，任何人都可以按照一般性受官方许可的方式在任何时间与商店自由互动。在这个模型中，供应商相当于员工。非营利慈善机构的结构有所不同，涉及捐赠者和成员（慈善机构的受赠人可能被认为是成员，也可能不被认为是成员；另一种看法将受赠人的福祉的积极增量看作慈善机构的「产品」）。

一个去中心化组织采用了「组织」的含义，然后将其去中心化。去中心化组织不是由一组人亲身互动而维持的等级结构，或通过法律制度控制财产，而是关于一组人按照在代码中指定的协议彼此互动，并在区块链上强制执行该协议。去中心化组织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利用法律制度保护其物理财产，但即使到那种程度，这种使用也是次要的。例如，可以将股东所有的公司完全移植到区块链上；一个长期运行的基于区块链的合同维护每个人持有股份的记录，并且在区块链的投票将使股东选择董事会和员工的职位。智能财产系统也可以直接集成到区块链中，可能允许去中心化组织控制车辆，保险箱和建筑物。

DAOs

我们来到了圣杯前，而它也有着最模糊的定义：去中心化自治组织，以及其子类去中心化自治公司（corporations）（或者最近更常用的 companies）。去中心化自治组织的理想很容易描述：它是一个活跃于互联网并自治地存在的实体，但也严重依赖雇佣个人去执行自动机器本身无法完成的某些任务。

鉴于上述，定义的重要部分实际上是要关注 DAO 不是什么，以及什么不是 DAO 而是去中心化组织、去中心化应用或自治智能体 / 人工智能。

首先，让我们看看去中心化应用。去中心化应用和 DAO 的主要区别在于 DAO 具有内部资本；也就是说，DAO 包含某种有价值的内部财产，并且具有将该财产作为去奖励特定活动的机制的能力。

BitTorrent 没有内部财产，Bitcloud/Maidsafe 式的系统具有声誉，但该声誉不是可出售的资产。而另一方面，比特币和域名币有内部财产。但是，单纯的去中心化组织也有内部资本，自治智能体也是如此。

其次，我们可以看去中心化组织。去中心化组织和 DAO 之间的明显区别也是内在于语言的区别——「自治（autonomous）」一词。也就是说，在去中心化组织中，人类做出决策，而 DAO 是在某种程度上自己做出决策的实体。这是一个极其难以定义的棘手区别，因为正如独裁政权总是热切指出的那样，特定的行动者直接做出决策，或者他们控制关乎做出决策的所有信息——两者之间真的没有区别。

在比特币中，少数几个挖矿池之间的 51％ 攻击可以使区块链撤销交易。在设想的去中心化自治公司中，数据输入的提供者可以共谋使其认为：将所有资金发送到 1FxkfJQLJTXpW6QmxGT6oF43ZH959ns8Cq 地址从而支付相当于一百万个节点的十年计算能力。但是，显然两者之间存在有意义的区别，因此我们需要定义它。

我自己这样定义其中的区别：去中心化组织和 DAO 都容易受到共谋攻击（collusion attacks）的影响，即（在最好的情况下）多数或（在更糟糕的情况下）相当显著比例的某种类型成员共谋进行专门针对组织的活动。

然而，区别在于：在 DAO 中，共谋攻击被视为漏洞，在去中心化组织中它则是功能。

例如，民主制度的意义是选择并执行多数成员最喜欢的方案。而在比特币中，当每个人都根据个人利益行事而不期望任何特定结果时所产生的「默认（default）」行为是其意图，而为了支持特定区块链的 51％ 攻击则是异常情况。

这种对社会共识的呼吁类似于对政府的定义：如果地方黑帮开始向所有商店老板征收财产税，它可能在世界某些地区得逞，但是不会有大部分人口将其视为合法；而如果政府开始这样做，公众的反应将偏向另一边。

比特币在这里是一个有趣的案例。总的来说，它似乎更接近 DAO 而不是去中心化组织。然而，在 2013 年发生过一件事，事实与我们所想的相当不同。

事情是，一个异常区块（至少我们希望是）偶然产生，根据 BitcoinQt 0.8 客户端，它被视为有效的；但根据 BitcoinQt 0.7 的规则则是无效的。区块链分叉了，一些节点在这个异常块后接上区块链（我们将其称为 B1 链），而另一些节点则认为该区块无效并在另一条单独的区块链上工作（我们将其称为 B2 链）。大多数矿池已经升级到 BitcoinQt 0.8，因此它们跟随 B1，但大多数用户仍在 0.7 上，因此他们跟随 B2。矿池操作员聚集在 IRC 聊天上，同意将他们的池子切换到 B2 链上挖掘，因为这种结果对用户来说更简单，不需要他们升级，经过六个小时的努力，这次有意为之的行动导致 B2 链取代 B1 链。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存在一个故意的 51％攻击，而该攻击被社区视为合法，使比特币成为去中心化组织而不是 DAO。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情况并不会发生，因此，对比特币进行分类的最好方式是，将其视为对自动化（autonomy）的实现存在缺陷的 DAO。

然而，有些人并不满足于将比特币归类为 DAO，因为它并不足够智能。比特币没有思考能力，除了采矿协议它不会「雇佣」人们，它遵循简单的规则，升级过程更像去中心化组织而不是 DAO。持有这种观点的人会认为 DAO 具有高度的自治智能。然而，这种观点的问题在于，我们必须区分 DAO 和 自治智能体 / 人工智能。这里的区别可以说是：人工智能完全自治，而 DAO 仍然需要人类的重度参与，尤其要按照由 DAO 定义的协议进行互动。我们可以根据一个老式的四象限图表来对 DAO，去中心化组织（和一般的组织）、人工智能和一般的机器人（第四类）分类，还可以用另一个四象限图表来分类没有内部资本的实体，从而构成一个立方体：

DAO == 自动化在中心，人类位于边缘。因此，总的来说，最合理的是把比特币和域名币看作 DAO，尽管它们勉强跨越了去中心化应用的门槛。另一个重要的区别是内部资本；没有内部资本的 DAO是一个去中心化应用，没有内部资本的组织是一个论坛；例如，G8 可以被认为是一个论坛。上面图表中的 DC（去中心化社区）；可能类似于去中心化的 Reddit —— 有一个去中心化的平台，但也有一个围绕该平台的社区，而是社区还是协议真正「掌权」也有些模棱两可。

去中心化自治公司

去中心化自治公司是一个较小的话题，因为它们基本上是 DAO 的一个子类，但是它们应当被提到。

由于去中心化自治公司这个概念的主要阐述者是 Daniel Larimer，我们也会借用他一直推广的观点来定义：去中心化自治公司会支付股息。也就是说，去中心化自治公司中有一种股份的概念，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购买和交易；这些股份可能会使持有者因去中心化自治公司的成功而获得持续收益。

DAO 是非盈利性的；虽然你可以在 DAO 中赚到钱，但是通过参与其生态系统而不是向 DAO 本身提供投资。显然，这种区别是模糊的；所有 DAO 都包含可以被拥有的内部资本，而这种内部资本的价值可以随着 DAO 变得更强大或更受欢迎而轻松上涨，因此大部分的 DAO 不可避免地在一定程度上像是去中心化自治公司。

因此，区分是更具流动性的，关键在于它们的所强调的不同：股息作为重点的比重有多大，通过参与以赚取代币作为重点的比重有多大？此外，必须考虑在何种程度上存在股份的概念而不仅是虚拟财产。例如，非营利组织董事会成员的资格实际上并不是股份，因为成员资格经常会被授予和收回，这对于被归类为可投资财产的东西是不可接受的。比特币不是股份，因为持有比特币不会让你对系统内的利润或决策能力有任何权利，而公司中的股份就是实打实的公司的一部分（share）。最终，这个区分可能最终走向一个令人惊讶的晦涩问题：即利润机制和共识机制是否一致。

上面的定义仍然不完整，很可能存在灰色地带和漏洞；而且，一个去中心化组织必须具备什么样的自动化技术才能成为 DAO，这是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此外，还有一个怎样构建所有这些事物的问题。例如，人工智能可能应该作为一个私有服务器的网络存在，每个服务器都运行着通常是专有的本地代码，而 DAO 应该是完全开源和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在这两个极端之间有许多不同其它可选择和探索的范式。核心代码应该有多少智能？应该使用遗传算法更新代码，还是应该采用未来政府（futarchy）或基于个体的投票或审核机制？成员资格应该是公司式的，具有可销售和可转让的股份；还是非营利式的，成员可以互相选举以进入和被退出组织？区块链应该是工作量证明、权益证明还是基于声誉？DAO 是否应该尝试通过其它货币维持收支平衡，还是应该只通过发行自己的内部代币去奖励行为？这些都是难题，而我们刚开始刮开它们的表面。